第81章_艳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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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他一直都是她的裴哥哥。

  林云壑气呼呼地回了侯府。

  裴连锳分明是在讽刺他靠家世,确实,他之前蹉跎了几年,不然也不至于只当个指挥,他自己认得清自己,他只是不想被裴连锳看轻。

  还是因为青枝。

  他如果一点都不如裴连锳,他凭什么想去争夺青枝呢?

  不是说他仍有想法,他就是忍不了。

  不就是一个连环案吗,他不信自己查不出。

  黄开先!

  黄开先他不陌生,当初黄开先调任到京城时,来他们府里拜见。不知是为什么事情了,他想一想,跑去找母亲。

  “您还记得礼部的黄左侍郎吗?”

  林老夫人道:“记得啊,怎么了?”

  “他三年前那次过来我们家作甚?”

  “那么久的事,你还问?”林老夫人皱一皱眉,“你不是当差吗,怎么回来了?”

  “衣服淋湿了换一身。”林云壑敷衍,“您好好想想,这件事对我很紧要,您要是想到了,指不定我能立功,以后就不只是个指挥。”

  “指挥不指挥有什么,你早点成亲才是真。”

  林云壑捏捏眉心:“……行,只要您想起来,我再去相看几个姑娘,尽早成亲,您看行不行?”

  林老夫人便使劲回想。

  好一会,她道:“是你父亲说要一种犀角弓,不知那黄左侍郎哪儿知道的,专门送来一把。那犀角弓我们这儿没有,是从安国那里弄来的,好像安国有使者同僧人正好来我们梁国交流佛法。”

  林云壑心头一震。

  安国,佛法,听起来跟佛经很有关联。

  他忙道:“父亲收了?他跟黄开先可有别的来往?”

  “收了,但你父亲自从念慈当上皇后之后很注重名声,他是给了一百两银子的,也算是买卖。至于别的来往,黄左侍郎倒是颇为殷勤,你父亲都婉拒的,泛泛之交而已。”

  林云壑松一口气:“多亏如此。”

  “黄左侍郎出什么事了?”林老夫人好奇。

  “无事,我该走了!”他飞奔而出。

  他感觉他发现了极重要的线索。

  这线索一定会让三桩案子水落石出,他迫不及待想去向裴连锳炫耀一番,好证实自己的本事。

  雨有些小了,不知他是不是还在那处茶馆?

  林云壑骑上马在雨中疾驰。

  行到鞋儿巷却听见一阵刀剑相击之声,他暗道不好,拔出腰间长剑,直冲而去。

  血在地上流淌,混着之前的雨水,变得淡了,但仍是触目惊心。

  不远处,裴连锳跟他派去的护卫身影踉跄,都受了伤,一个蒙面男子手持短刀,与他们斗在一处。

  是那个杀手!

  林云壑断喝一声,长剑直指那杀手门面,拦住他去路。

  杀手没想到又来一人,心头有些发慌。他当时刺杀裴连锳,本以为一介文官,杀他如杀牛羊,谁知第一击便失手,让裴连锳避了过去。第二击时,裴连锳竟然用伞再次挡住,此后便引来护卫。

  那护卫是卫国公府的高手,虽逊他一筹,却不好对付,他以一敌二,勉强有些胜算,而今林云壑又加入,他顿时抵不过。

  林云壑一心要将杀手擒获,招招不要命,将自己身体都豁出去,加上护卫跟裴连锳的配合,杀手终于力竭,短刀脱手而去。

  “小心他……吞毒!”裴连锳提醒。

  林云壑上前用力拧住杀手下巴,将他齿中毒药取出,而后一掌拍晕。

  “我来得及时吧?”他朝裴连锳得意的笑。

  “嗯,幸亏你……”裴连锳脸色惨白,话没有说完,闭目倒下。

  林云壑急忙查看,才发现他后背中刀,很深一道口子几乎要触及内腑,血泊泊而出,顺着袍脚滴落在地上。

  而那护卫伤得较轻,林云壑叫道:“快找周太医,请他去裴家!”宫里的太医来不及找了,周太医年迈,前阵子向天子禀明身子不适需要将养,天子准许,故而一直在家中。

  护卫骑上马,飞奔而去。

  林云壑在街上拦了辆马车,将裴连锳送去裴家。

  见孙儿一身是血,裴老太太险些当场晕厥,李韭儿也是浑身发抖,她这一生中最惊慌的时刻,原是丈夫撞了人被县令抓捕。可儿子不一样,那是她所有的希望,所有的荣耀,李韭儿哭着道:“连锳,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快请大夫!”又喊丫环,“快把相公找回来,还有青枝!”

  林云壑宽慰道:“您别着急,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

  “太医?”李韭儿一把抓住他胳膊,“是了,太医医术最好,一定能把连锳治好的,是不是?”

  “是。”林云壑点点头。

  裴老太太已经惊吓地不知说什么,只会叫“连锳,连锳”。

  小厮们把裴连锳扶到客房的床上躺着。

  李韭儿魂儿几乎没了:“太医呢,怎么还没到……是不是再请个别的大夫?”

  其实只过去片刻而已。

  林云壑擦着额头的汗,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裴家的两位长辈了。但他理解她们的痛苦,当初姐姐去世时,他的父亲母亲也是一样的。

  幸好周太医来得快,周太医跟卫国公府的关系一向不错,听说是林云壑的意思,不顾腰背酸痛马上出发。

  不说林云壑,那裴连锳也是天子青睐的年轻臣子,若是治好他,将来总归会有好处。他蹒跚着进来,身后跟着药童。

  “听说是刀伤?”周太医询问。

  “是,您快给他治吧!”林云壑催促。

  周太医道:“准备些热水,干净的棉布,我带了些,但怕不够……”

  李韭儿还没吩咐,管事赶紧就去叮嘱那些奴仆了。

  翠儿跑到陈家时气喘吁吁。

  一见到周茹跟青枝,她眼泪直往下流,哽咽道:“少爷,少爷他受伤了,少夫人快回去吧!”一阵大哭。

  青枝从没见过翠儿如此难过,心直往下坠。

  她想到了那个杀手。

  当初听裴连锳提起时,她就有点担心,可没想到……

  他不是说自己会注意的吗?

  是不是今日下暴雨,他没有带捕快?

  青枝心乱如麻,骑着阿毛直奔裴家,把母亲都忘了,周茹叫道:“跟我坐马车去啊,你这孩子……哎呀,阿念,快,我们也快走!”

  她跟陈念坐了马车。

  一众徒弟们都很担心,神情慌乱。

  似乎感觉到背上主子的心情,阿毛跑得奇快,阿黄也跟在后面。

  来势汹汹,香云桥上行人纷纷避让。

  到了裴家,青枝一路跑着去了上房。

  “母亲,他在哪儿?”她问。

  汗水顺着她额角流淌下来,林云壑在她脸上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情绪,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在客房,周太医正给治着呢。”周太医不给他们看,婆母瞧着要晕了,李韭儿只能宽慰着婆母,扶她在这儿边歇息边等,她指一指林云壑,“是这位林指挥请来的。”

  林云壑?青枝微微一怔,但她来不及说什么,转身去了客房。

  外间,裴辉蹲在地上,满脸惊惧。

  他生怕儿子出事,如果是这样,他也不会活下去!

  “父亲,”青枝虽然跟裴辉不合,可瞧见他这样,于心不忍,“里面是太医吧,应该不会有事的。”

  裴辉抬起头,眼睛通红:“对对,是太医……不会有事的,连锳他……”说着眼泪落下来,“他出了好多血。”

  血色的官袍搭在椅子上,刺目的鲜艳。

  青枝走过去,手指轻轻一触。

  好像被烫着了一般,又缩回来。

  没事的,只是流了点血,看着也不是很多,她别过头。

  椅子前是桌案,上面放着几块染红了的月饼,她目光落在上面,许久都收不回。

  鼻尖有隐隐的桂花味。

  眼前忽然就模糊了,好像下起了雨一般,什么都看不清楚。

  周茹跟陈念在身旁站着,陪着她等。

  好一会,里面传来动静,周太医带着药童出来。

  裴辉扑上去问:“太医,怎么样?他醒了吗?”

  “流了这么多血,不可能现在醒。”周太医笑一笑,安慰裴辉,“裴左少卿算是命大,那刀只要进去半寸,就危险了。”

  青枝刚才都不敢听,身子跟木头似的僵着,此番才能喘口气。

  “你的意思,他没事了?”裴辉大喜。

  “是,多养几日便可。”周太医细细与他讲如何上药,如何将养,周茹凑上去听。

  李韭儿扶着裴老太太也来了,两个人喜极而泣。

  青枝擦擦眼睛,站起身。

  床上,裴连锳背朝天趴着,上身跟五花大绑似的裹着棉布,最里面一层棉布已经染红,再一层层染到外面,颜色越来越淡。

  她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

  刚才什么都没办法想,而今却是回想起了好些事。

  从幼时起,到现在。整整十八年。

  他们相识十八年了,但因为他的“不喜欢”,她把那些年的回忆都藏在心里,不去碰触。然而,现在却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她想起初时跟他学写字,她常写得歪歪扭扭,没有一个字是端正的,他却从来不说她,还夸她聪明。

  想起春天容易犯困,她时常看著书睡着,醒来却见自己躺在榻上,盖着他的外衣。

  冬天她见他,会把冰冷的手伸给他,叫着裴哥哥,实则要在他手上取暖。可他没有一次嫌弃的,总会牵着她,直到她的手变暖。

  过年时,她喜欢他的字,常常拿着红纸去找他,要他写春联。他都很有耐心,认认真真想喜庆的对联,给她写“福”字。

  但是后来,她总在找他的毛病,找他对她的不喜欢。她忘了其实他给过她真正的温柔,真正的关心。

  他一直都是她的裴哥哥。

  青枝想着,鼻尖又发酸了。

  幸好他没事,不然她肯定难以承受。

  她此时心里充满了后怕。

  裴老太太,裴辉夫妇跟周茹,陈念也站到床边看着,他们同样心有余悸,连呼吸声也不敢太大声。

  “让青枝陪着吧。”李韭儿小声道,“她会照顾好连锳的。”

  裴辉不肯,执意在外间等着。

  李韭儿怕裴老太太受不住,哄着她去休息。周茹跟陈念不想打搅这夫妻俩,想着明日再来。

  一直到半夜,裴连锳才醒转。

  见到青枝,他有些恍惚:“什么时辰了……”

  “你受伤了,被那个杀手伤的。”青枝很是欣喜,她怕他一直不醒,“你要不要喝点水?要吃东西吗?”

  他一动,浑身都疼。

  杀手!

  他想起来了。

  在鞋儿巷,他跟林云壑还有护卫将杀手击败了……他怎么会在家里的?是林云壑送他回来的吗?

  毫无记忆。

  可他这时不想提林云壑,只说道:“我不能下地走吗?”

  “不能!太医说,你至少要躺十日。”

  “……”

  十日之后,黄花菜都凉了,这案子从头至尾都是他查得,他如今躺着还怎么去查?裴连锳又怒又气:“不行,我应该能下来的……哪个太医说得?”

  “林指挥请得周太医。”青枝用勺子给他喂了几口水,“只能跟乌龟似的趴着,你还想起来?”

  裴连锳:“……”

  他伤成这样,她就不能说点好话?裴连锳皱眉,她该不会一点都没有替他担心过吧?他忽然盯着青枝瞧。

  就算光线暗,也能看出她眼睛的红肿。

  原来哭过了。

  看来真的伤得很重,不然她怎会哭呢?现在也很晚了,她不关心他,她不会一直等到现在。

  刚才一定害怕极了,裴连锳道:“你过来,给我抱一抱。”

  只能趴着怎么抱?青枝道:“你不要胡乱动弹,厨房煮了些人参鸡肉粥,我让翠儿去端过来。”

  他不想吃饭:“先抱,动下手还是可以的,你过来。”

  她不肯。

  “你再不过来,我现在就下床!”

  没见过拿伤威胁人的,青枝好笑,但还是挪过去,跟他趴在一起,他伸出右手搭在她腰间,同时伴随着一阵呻-吟。

  青枝笑出声:“让你别动。”

  “还不是为抱你,你再笑?”他艰难地去吻她。

  姿势极其古怪的拥抱。

  裴辉探头看了一眼,默默走了。

  他本来准备跟儿子说上几句话,可见这二人恩爱的吓人,他实在不好意思打搅。

  走到门外,他轻声一笑。

  儿子安然无恙,还有什么好求的呢?他心里最后一点执念,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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