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当天晚上级长莉莉就执法犯法地违反宵禁，跑到禁林里去找张琬了。
卢平终究没能顶住莉莉执拗的问讯，不得不将他看见的一切都招供了出来。莉莉吃惊极了：“我还以为琬妮是因为学习太刻苦才瘦的呢！”
卢平耸耸肩：“别说你，就连希都没有觉察到任何问题。张小姐显然非常善于保守秘密。”
“哦，这可不行，”莉莉沉下脸，“我得好好跟她聊一聊。什么事儿这么糟心值得她罔顾安全和健康？睡在禁林？哼！”
“需要我把希叫来和你一起去吗？”
“不，不用了。”莉莉站起身去拿书包，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有些话，女生之间比较好交流。”
卢平欲言又止，低头收拾书包的莉莉正好错过了他这个表情。
正像卢平所担心的那样，莉莉第一回合的守株待兔果然以失败告终她看不见夜骐兽群。看不见夜骐兽群就意味着无法定位张琬，无法定位张琬的意思就是她得在黑漆漆的魔法树林里凭自己的本事找到一个穿着黑斗篷的女孩儿。这就有点……我们这么说吧，如果莉莉是只猫，她其实还是有那么几分机会的。
偃旗息鼓地退回宿舍后，莉莉想了很久的对策，最后在“叫上另一个级长一起违反宵禁”和“明天学习的时候直接找琬妮聊聊”这两个选项中艰难地选定了后者。然而张琬不出所料地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半开玩笑地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多吃一点尽快长胖。这就让莉莉没了选择，只能每天宵禁以后溜出去碰碰运气。
好在心惊胆战的夜游没有持续太多天，连续几个晚归之后，某天夜里她终于在靠近魁地奇球场的禁林外围堵住了正从城堡方向过来的张琬。
看着瞠目结舌的张琬，莉莉又生气又心软，抬手照着张琬脑袋作势要来一下狠的。
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把张琬逗笑了。
“不许笑！”莉莉被张琬的反应气得够呛，某个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头发尖儿都要竖起来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
“好了，莉莉……”
“别在那儿好了，莉莉、好了，莉莉地哄我，我可不吃这套！”莉莉生气地喊：“自从这个学期开学以后你就好像从学院消失了一样，既不肯回休息室，也不愿意坐在长桌旁正正经经地吃顿饭，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张琬敛起笑容：“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问过……他了？”
“我当然要问他！”莉莉喊得头顶的树叶都在颤，“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总得有个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我除了去问雷古勒斯布莱克那个混球，你给我别的选择了吗？”
张琬垂下眼睛，默默不语。莉莉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继续朝她高叫：“如果你为失去他这么伤心，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把他争取回来虽然我本人强烈不建议你这样做，他实在太混球了！但无论如何你不该这么……这么折磨自己。想想我，琬妮，想想张先生和张夫人，想想希和那几个格兰芬多男孩儿，你想过我们看见你像这样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心里是什么滋味吗？啊？”
“谢谢你，莉莉，你的这些话让我感觉非常温暖。但是莉莉刚缓和一点的表情又紧绷起来但是请你理解，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要求你们和我一起分担。”
“哦？是吗？”莉莉忍不住摆出她想伤害别人时专用的冷嘲热讽的口吻，“失个恋而已，谁没经历过？值得你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吗？？”
张琬压了压火儿，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跟我和小布莱克先生之间的纠葛没太大关系。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可以给你解释一部分但你得先冷静冷静，我们不想把海格招来，对吗？”
莉莉一下子就炸了！
“去你梅林的冷静冷静！我无所谓！老实说，我发现大布莱克偶尔也能说出几句有见地的话来，你有时候确实让人怀疑你冷血！给我解释一部分？哈！谁稀罕！”莉莉现在的声音是如此之尖，以至于很快就只有蝙蝠才能听见了，“你在乎我的感受吗，琬张？你把我当成朋友了吗？我对你的爱和关心，在你心里是不是连两个纳特都不值？”
啧，这话就过分了。
委屈、伤心和愤怒一齐涌上心头，张琬心想我还压他梅林的脾气啊！“那你试着理解过我吗？”她想这样吼回去，可她刚吼了个开头，声音就被远处几声清晰的狗叫给盖过了。两个气得要死的女孩儿立刻冷静不少，张琬迅速抓住莉莉的手，“快，跟我来！”
莉莉甩了两下没甩开，只能气哼哼地任由张琬拖着她朝夜骐兽群的栖息地跑。她们离开禁林边缘没几分钟，高大的场地看守员就出现在了空地上。
鲁伯特海格左右看看，拽住兴奋过头的猎犬嘘道：“没事儿，牙牙，我估摸着是个女马人，再不然就是头月痴兽。你知道的，它们偶尔也会发出这种刺耳的尖叫……来，牙牙，咱们走……”
但牙牙显然不这么想。它朝着两个女孩儿跑开的方向狂乱地抽着鼻子，四只爪子把地上的枯叶腐土刨得到处飞溅。海格警觉起来，放松狗绳儿跟牙牙一起追踪。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莉莉天上地下地四处打量，一把扯住张琬指了指头顶茂密的树冠。张琬摇头，抽出魔杖给两人来了个羽脚咒，拽住莉莉摸索着藏到离她们最近的那头夜骐翅膀底下。
被惊醒的夜骐吧嗒着嘴挪了挪身子，抬头嗅一嗅空气中的气味，又安心地收紧翅膀打起了呼噜。两个女孩儿气还没喘匀，海格和牙牙就出现在了她们的视野中。莉莉紧张得差点尖叫起来，张琬及时握住她的手悄声安抚道：“放心，海格看得见夜骐，我们能被挡住。”
然而眼前一览无余的景象却并没有什么说服力。莉莉觉得心头火苗又开始突突地往上蹿了事已至此，不放心还能怎样！她面色不善地瞪着张琬，心说，要是这回被抓住，我一定得跟你好好探讨一下晚上乖乖回城堡睡觉的必要性！
翅膀底下的眉眼官司打得火花四溅，但这对海格和牙牙来说却一点帮助都没有。牙牙困惑极了，空气中陡然浓郁的夜骐气息严重干扰了它的追踪。海格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还想再细看时夜骐们已经抬起脑袋冲他不耐烦地吧嗒嘴了。
“哦对不起，你们继续睡、继续睡。走，牙牙，我们回去了。”
然而牙牙是头不肯轻易认输的好猎犬，面对这个命令，它喉咙里不甘心地发出介于呜咽和低吼的咕噜声。海格一把将半人高的猎犬像拎棉花团似的拎起来夹在胳肢窝下，夹得牙牙嗷一嗓子。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在禁林边缘，莉莉放松下来后觉得自己都要虚脱了。张琬钻出翅膀摸索着拍了拍夜骐修长劲瘦的脖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吃这一吓，莉莉的理智也回笼了不少，别的不说，最起码她现在能和和气气地跟张琬一起向夜骐道个谢了。夜骐兽群的栖息地在一片林中空地上，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木照亮草地，枯叶草杆偶尔溅起又落下，空无一物的景象偏偏搭配着悉悉索索的动静，显得既宁静又诡谲。
两个女孩儿隔着一扇隐形的翅膀互相望着，月光下莉莉的绿色杏眼看起来更加明亮清澈。张琬心里最后那点委屈和愤怒悄没声儿地就化了。
“莉莉，介意和我一起飞一飞吗？”
莉莉也钻出翅膀，“你是说，用夜骐？”
“嗯。别担心，很安全的。”
莉莉怀疑地瞅着她，“别跟我说，你每天晚上不回寝室就是为了在场地上空非法游荡。”
张琬一笑，顺着夜骐的脖颈寻找到肩背的位置轻轻拍了拍，夜骐便与她心意相通地蹲了下来。翻身骑上嶙峋的背，张琬朝莉莉伸出右手示意她与自己共乘，而莉莉却板起了脸。“你这是明目张胆违反校规你知道吗？我随时可以给斯莱特林扣一百分！”这话她说得又轻又急，嘶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在漏气一样。
张琬抬起下巴俯视莉莉，脸上带着轻松又高傲的笑容，看着竟莫名神似恣肆飞扬的张希。“我以为你们格兰芬多绝对不会在一个斯莱特林面前露怯？”
哆！正中红心。
莉莉哼了一声，垂死挣扎道：“我以为你们斯莱特林也清楚，一个格兰芬多级长多么渴望把你们的分数全部扣光！……我说，这该怎么上来？我看不见它……快帮我一把，琬妮。”
两人在马背上坐定以后夜骐扑扇了两下巨大的翅膀，前蹄扬起又落下，接便着冲天而起。莉莉毫无心理准备，一声尖叫含在喉咙里，根本不敢睁开眼睛看。两个女孩儿飞越城堡尖顶的时候，莉莉死死抱着张琬的腰，在呼呼的风声中吼道：“我一定非常爱你，不然怎么会同意这么疯狂的事情！”
张琬没听清，莉莉冲着她的耳朵又喊了一遍：“我说，我一定非常爱你！”
酸软的温暖刹那间冲刷过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张琬笑着笑着眼泪就涌了上来。心里某些坚硬的东西被撞出细微的裂痕，又在顷刻间轰然碎成一片一片的。莉莉什么都没说，只战战兢兢地挺直身子好让张琬把头舒舒服服地靠在她的肩窝。
夜骐掠过黑湖上方，一只看不见的蹄子探进水里留下一痕细长水纹。张琬低头看着如同镜面般的湖面，眼泪突然纷然如雨。“好长时间了……我想就这样跌进黑湖，已经好长时间了。”
“琬妮，你究竟在说什……”莉莉探头看见张琬的表情，咽下了后半句话。她紧了紧胳膊，张琬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压进她怀中，眼泪一直滴滴答答流个没完。莉莉扯起袖角细心地帮她擦脸，夜骐绕着黑湖时高时低地盘旋。
“琬妮……我今天、我今天说了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张琬拍拍莉莉搂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摇了摇脑袋。“你说得对，我有时候确实……我想大布莱克先生这么不喜欢我也是有道理的。”
莉莉轻蔑地发出一个鼻音：“他？除了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他倒是喜欢过谁？他对你不客气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原因！莱姆斯和佩迪鲁好吧，就连波特对你的评价都很不坏，所以你瞧，这压根儿不是你的问题。”
“谢谢你这么说。”张琬把头靠回莉莉肩窝。莉莉用下巴颏蹭了蹭张琬的发顶，哼了声“不客气”。
而后两个女孩儿静静地望着禁林和天际的交界线，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夜骐降落后她俩挨个儿滑下瘦骨嶙峋的马背，莉莉学着张琬的样子摸到夜骐瘦长的脖子上轻轻拍了拍，接着就感觉到一个脑袋凑过来嚼自己的头发。“嗯，好孩子。”莉莉努力想显得不那么害怕，但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她。
张琬笑了起来。她走过去搂住夜骐的脖子把脸贴了上去，光滑的短毛扫在脸颊上有点刺刺的，但触感极棒。“谢谢你，今晚我过得很开心。晚安，我的朋友，祝你好梦。”
作为回应，一只潮乎乎的大鼻子在她肩上轻轻撞了两撞，而后松弛的马蹄声便渐渐远去了。
两个女孩儿原地坐了下来，莉莉还给两人施了一个保暖咒。
“你真像我的亲姐姐啊。”张琬专注地望着莉莉，微微眯起的黑瞳中满是温柔的依恋。
莉莉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我可没你这么不省心的妹妹。还说什么格兰芬多绝对不会在斯莱特林面前露怯，挑衅我，嗯？”
“你也威胁要把斯莱特林的分数扣精光来着，我们扯平了嘛。”
两人对视，莉莉突然笑了起来：“刚才我开玩笑的。要是我真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那一定是梅林对我的特别眷顾。”
张琬赶忙低下头假装在拔地上的枯草杆儿，不想让莉莉看见她又变得湿漉漉的眼眶。
半晌，她轻轻开口：“雷尔和我……莉莉，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和薇薇安布尔斯特罗德之间就是我们经常看见的那个金发二年级也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是两个家族的决定，而我放弃雷尔，也有无法回避的……考量。你知道，去年我们学习了博格特，雷尔当时……”
说出这些在心里埋藏了很久的秘密并不容易，一开始张琬说得磕磕绊绊的，时常需要停下来回溯一下记忆或者思考一下措辞。她从雷古勒斯的博格特，说到她与马尔福夫妇现在是夫妇了的谈话，又说到和雷古勒斯互剖心迹的那天晚上，再说到布莱克家族的立场和雷古勒斯那句“我先是布莱克，然后才是雷古勒斯”，慢慢地越说越顺。
莉莉听得很认真，偶尔还提出一两个问题。当聊到圣诞舞会上的突发情况时，张琬迟疑了一下，莉莉马上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想不想说都随你，我完全可以理解。”
张琬很想提醒她“你刚刚就是因为无法得到全部的解释而尖叫得像个女马人的”，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个很有诱惑力的想法。莉莉现在又能和和气气地跟她讲话了，对此她还是挺珍惜的。
“谢谢你这么体贴，不过我还是打算告诉你。那天晚上，我再次看见预示了。”
莉莉反应了一下，接着惊恐地捂住嘴：“雷古勒斯……梅林啊！是……是不好的事情，对吗？”
“非常非常不好。这个预示……我曾经害怕一旦将它说出来，它就会变成、变成雷尔无法避免的命运。”
“那就不要说了。”莉莉赶紧阻止，“如果让你感到难受甚至恐惧，那就不要说了。”
“嗯。”张琬也确实不怎么想把莉莉牵扯得太深，简单讲了讲她现在已经把预言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邓布利多教授，其他的就一笔带过了。
莉莉也对邓布利多有着信仰般的信任，得知这个麻烦已经甩给了万能的邓布利多教授立刻放心不少，转而问起了她最关心的问题：“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心烦到不想回城堡睡觉的吗？”
“不，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你知道的，我在斯莱特林向来不怎么合群……”
“他们欺负你了？”莉莉皱起眉头，那架势仿佛只要张琬可怜兮兮地点点头，她下一秒就能持着魔杖冲进斯莱特林休息室似的。
“那倒没有，他们不敢。但是自从去年圣诞我……我说了几句话、用了几个咒语之后，他们也不怎么愿意搭理我了。我敬佩萨拉查斯莱特林，也很自豪自己是个斯莱特林莉莉撅起了嘴，似乎正努力把反驳的话咀嚼咀嚼咽下去，可是学院里的氛围偶尔让我很心烦。”
“哎呀，琬妮，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一群连挑衅你都不敢的懦夫，有什么好值得为他们心烦的？要我说，你就该高高地昂着头，盛气凌人地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该把他们气得半夜出来骑夜骐才是！”
张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撑起身子往莉莉旁边挪了挪，直接将头枕在了莉莉的膝盖上。
“有你真好啊，莉莉。”黑曜石般的眼睛倒映着静谧的月光，“愿梅林保佑你我相识的那天。”
莉莉低下头，视线落进一双含笑的黑瞳，这一刹那两人心里都涌出一股强烈的“我与她的友谊将会毫无疑问地持续到我们生命终结那天”的确信。
罗琳曾用这个比喻来形容过赫敏对罗恩发脾气的场面。这个比喻如此经典，以至于我直到今天都能分毫不差地记得！描写莉莉发这一通火的时候我觉得除此之外没别的语言能精准表达了，因此思前想后还是借用了过来。特此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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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平终究没能顶住莉莉执拗的问讯，不得不将他看见的一切都招供了出来。莉莉吃惊极了：“我还以为琬妮是因为学习太刻苦才瘦的呢！”
卢平耸耸肩：“别说你，就连希都没有觉察到任何问题。张小姐显然非常善于保守秘密。”
“哦，这可不行，”莉莉沉下脸，“我得好好跟她聊一聊。什么事儿这么糟心值得她罔顾安全和健康？睡在禁林？哼！”
“需要我把希叫来和你一起去吗？”
“不，不用了。”莉莉站起身去拿书包，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有些话，女生之间比较好交流。”
卢平欲言又止，低头收拾书包的莉莉正好错过了他这个表情。
正像卢平所担心的那样，莉莉第一回合的守株待兔果然以失败告终她看不见夜骐兽群。看不见夜骐兽群就意味着无法定位张琬，无法定位张琬的意思就是她得在黑漆漆的魔法树林里凭自己的本事找到一个穿着黑斗篷的女孩儿。这就有点……我们这么说吧，如果莉莉是只猫，她其实还是有那么几分机会的。
偃旗息鼓地退回宿舍后，莉莉想了很久的对策，最后在“叫上另一个级长一起违反宵禁”和“明天学习的时候直接找琬妮聊聊”这两个选项中艰难地选定了后者。然而张琬不出所料地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半开玩笑地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多吃一点尽快长胖。这就让莉莉没了选择，只能每天宵禁以后溜出去碰碰运气。
好在心惊胆战的夜游没有持续太多天，连续几个晚归之后，某天夜里她终于在靠近魁地奇球场的禁林外围堵住了正从城堡方向过来的张琬。
看着瞠目结舌的张琬，莉莉又生气又心软，抬手照着张琬脑袋作势要来一下狠的。
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把张琬逗笑了。
“不许笑！”莉莉被张琬的反应气得够呛，某个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头发尖儿都要竖起来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
“好了，莉莉……”
“别在那儿好了，莉莉、好了，莉莉地哄我，我可不吃这套！”莉莉生气地喊：“自从这个学期开学以后你就好像从学院消失了一样，既不肯回休息室，也不愿意坐在长桌旁正正经经地吃顿饭，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张琬敛起笑容：“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问过……他了？”
“我当然要问他！”莉莉喊得头顶的树叶都在颤，“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总得有个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我除了去问雷古勒斯布莱克那个混球，你给我别的选择了吗？”
张琬垂下眼睛，默默不语。莉莉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继续朝她高叫：“如果你为失去他这么伤心，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把他争取回来虽然我本人强烈不建议你这样做，他实在太混球了！但无论如何你不该这么……这么折磨自己。想想我，琬妮，想想张先生和张夫人，想想希和那几个格兰芬多男孩儿，你想过我们看见你像这样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心里是什么滋味吗？啊？”
“谢谢你，莉莉，你的这些话让我感觉非常温暖。但是莉莉刚缓和一点的表情又紧绷起来但是请你理解，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要求你们和我一起分担。”
“哦？是吗？”莉莉忍不住摆出她想伤害别人时专用的冷嘲热讽的口吻，“失个恋而已，谁没经历过？值得你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吗？？”
张琬压了压火儿，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跟我和小布莱克先生之间的纠葛没太大关系。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可以给你解释一部分但你得先冷静冷静，我们不想把海格招来，对吗？”
莉莉一下子就炸了！
“去你梅林的冷静冷静！我无所谓！老实说，我发现大布莱克偶尔也能说出几句有见地的话来，你有时候确实让人怀疑你冷血！给我解释一部分？哈！谁稀罕！”莉莉现在的声音是如此之尖，以至于很快就只有蝙蝠才能听见了，“你在乎我的感受吗，琬张？你把我当成朋友了吗？我对你的爱和关心，在你心里是不是连两个纳特都不值？”
啧，这话就过分了。
委屈、伤心和愤怒一齐涌上心头，张琬心想我还压他梅林的脾气啊！“那你试着理解过我吗？”她想这样吼回去，可她刚吼了个开头，声音就被远处几声清晰的狗叫给盖过了。两个气得要死的女孩儿立刻冷静不少，张琬迅速抓住莉莉的手，“快，跟我来！”
莉莉甩了两下没甩开，只能气哼哼地任由张琬拖着她朝夜骐兽群的栖息地跑。她们离开禁林边缘没几分钟，高大的场地看守员就出现在了空地上。
鲁伯特海格左右看看，拽住兴奋过头的猎犬嘘道：“没事儿，牙牙，我估摸着是个女马人，再不然就是头月痴兽。你知道的，它们偶尔也会发出这种刺耳的尖叫……来，牙牙，咱们走……”
但牙牙显然不这么想。它朝着两个女孩儿跑开的方向狂乱地抽着鼻子，四只爪子把地上的枯叶腐土刨得到处飞溅。海格警觉起来，放松狗绳儿跟牙牙一起追踪。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莉莉天上地下地四处打量，一把扯住张琬指了指头顶茂密的树冠。张琬摇头，抽出魔杖给两人来了个羽脚咒，拽住莉莉摸索着藏到离她们最近的那头夜骐翅膀底下。
被惊醒的夜骐吧嗒着嘴挪了挪身子，抬头嗅一嗅空气中的气味，又安心地收紧翅膀打起了呼噜。两个女孩儿气还没喘匀，海格和牙牙就出现在了她们的视野中。莉莉紧张得差点尖叫起来，张琬及时握住她的手悄声安抚道：“放心，海格看得见夜骐，我们能被挡住。”
然而眼前一览无余的景象却并没有什么说服力。莉莉觉得心头火苗又开始突突地往上蹿了事已至此，不放心还能怎样！她面色不善地瞪着张琬，心说，要是这回被抓住，我一定得跟你好好探讨一下晚上乖乖回城堡睡觉的必要性！
翅膀底下的眉眼官司打得火花四溅，但这对海格和牙牙来说却一点帮助都没有。牙牙困惑极了，空气中陡然浓郁的夜骐气息严重干扰了它的追踪。海格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还想再细看时夜骐们已经抬起脑袋冲他不耐烦地吧嗒嘴了。
“哦对不起，你们继续睡、继续睡。走，牙牙，我们回去了。”
然而牙牙是头不肯轻易认输的好猎犬，面对这个命令，它喉咙里不甘心地发出介于呜咽和低吼的咕噜声。海格一把将半人高的猎犬像拎棉花团似的拎起来夹在胳肢窝下，夹得牙牙嗷一嗓子。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在禁林边缘，莉莉放松下来后觉得自己都要虚脱了。张琬钻出翅膀摸索着拍了拍夜骐修长劲瘦的脖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吃这一吓，莉莉的理智也回笼了不少，别的不说，最起码她现在能和和气气地跟张琬一起向夜骐道个谢了。夜骐兽群的栖息地在一片林中空地上，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木照亮草地，枯叶草杆偶尔溅起又落下，空无一物的景象偏偏搭配着悉悉索索的动静，显得既宁静又诡谲。
两个女孩儿隔着一扇隐形的翅膀互相望着，月光下莉莉的绿色杏眼看起来更加明亮清澈。张琬心里最后那点委屈和愤怒悄没声儿地就化了。
“莉莉，介意和我一起飞一飞吗？”
莉莉也钻出翅膀，“你是说，用夜骐？”
“嗯。别担心，很安全的。”
莉莉怀疑地瞅着她，“别跟我说，你每天晚上不回寝室就是为了在场地上空非法游荡。”
张琬一笑，顺着夜骐的脖颈寻找到肩背的位置轻轻拍了拍，夜骐便与她心意相通地蹲了下来。翻身骑上嶙峋的背，张琬朝莉莉伸出右手示意她与自己共乘，而莉莉却板起了脸。“你这是明目张胆违反校规你知道吗？我随时可以给斯莱特林扣一百分！”这话她说得又轻又急，嘶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在漏气一样。
张琬抬起下巴俯视莉莉，脸上带着轻松又高傲的笑容，看着竟莫名神似恣肆飞扬的张希。“我以为你们格兰芬多绝对不会在一个斯莱特林面前露怯？”
哆！正中红心。
莉莉哼了一声，垂死挣扎道：“我以为你们斯莱特林也清楚，一个格兰芬多级长多么渴望把你们的分数全部扣光！……我说，这该怎么上来？我看不见它……快帮我一把，琬妮。”
两人在马背上坐定以后夜骐扑扇了两下巨大的翅膀，前蹄扬起又落下，接便着冲天而起。莉莉毫无心理准备，一声尖叫含在喉咙里，根本不敢睁开眼睛看。两个女孩儿飞越城堡尖顶的时候，莉莉死死抱着张琬的腰，在呼呼的风声中吼道：“我一定非常爱你，不然怎么会同意这么疯狂的事情！”
张琬没听清，莉莉冲着她的耳朵又喊了一遍：“我说，我一定非常爱你！”
酸软的温暖刹那间冲刷过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张琬笑着笑着眼泪就涌了上来。心里某些坚硬的东西被撞出细微的裂痕，又在顷刻间轰然碎成一片一片的。莉莉什么都没说，只战战兢兢地挺直身子好让张琬把头舒舒服服地靠在她的肩窝。
夜骐掠过黑湖上方，一只看不见的蹄子探进水里留下一痕细长水纹。张琬低头看着如同镜面般的湖面，眼泪突然纷然如雨。“好长时间了……我想就这样跌进黑湖，已经好长时间了。”
“琬妮，你究竟在说什……”莉莉探头看见张琬的表情，咽下了后半句话。她紧了紧胳膊，张琬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压进她怀中，眼泪一直滴滴答答流个没完。莉莉扯起袖角细心地帮她擦脸，夜骐绕着黑湖时高时低地盘旋。
“琬妮……我今天、我今天说了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张琬拍拍莉莉搂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摇了摇脑袋。“你说得对，我有时候确实……我想大布莱克先生这么不喜欢我也是有道理的。”
莉莉轻蔑地发出一个鼻音：“他？除了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他倒是喜欢过谁？他对你不客气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原因！莱姆斯和佩迪鲁好吧，就连波特对你的评价都很不坏，所以你瞧，这压根儿不是你的问题。”
“谢谢你这么说。”张琬把头靠回莉莉肩窝。莉莉用下巴颏蹭了蹭张琬的发顶，哼了声“不客气”。
而后两个女孩儿静静地望着禁林和天际的交界线，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夜骐降落后她俩挨个儿滑下瘦骨嶙峋的马背，莉莉学着张琬的样子摸到夜骐瘦长的脖子上轻轻拍了拍，接着就感觉到一个脑袋凑过来嚼自己的头发。“嗯，好孩子。”莉莉努力想显得不那么害怕，但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她。
张琬笑了起来。她走过去搂住夜骐的脖子把脸贴了上去，光滑的短毛扫在脸颊上有点刺刺的，但触感极棒。“谢谢你，今晚我过得很开心。晚安，我的朋友，祝你好梦。”
作为回应，一只潮乎乎的大鼻子在她肩上轻轻撞了两撞，而后松弛的马蹄声便渐渐远去了。
两个女孩儿原地坐了下来，莉莉还给两人施了一个保暖咒。
“你真像我的亲姐姐啊。”张琬专注地望着莉莉，微微眯起的黑瞳中满是温柔的依恋。
莉莉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我可没你这么不省心的妹妹。还说什么格兰芬多绝对不会在斯莱特林面前露怯，挑衅我，嗯？”
“你也威胁要把斯莱特林的分数扣精光来着，我们扯平了嘛。”
两人对视，莉莉突然笑了起来：“刚才我开玩笑的。要是我真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那一定是梅林对我的特别眷顾。”
张琬赶忙低下头假装在拔地上的枯草杆儿，不想让莉莉看见她又变得湿漉漉的眼眶。
半晌，她轻轻开口：“雷尔和我……莉莉，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和薇薇安布尔斯特罗德之间就是我们经常看见的那个金发二年级也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是两个家族的决定，而我放弃雷尔，也有无法回避的……考量。你知道，去年我们学习了博格特，雷尔当时……”
说出这些在心里埋藏了很久的秘密并不容易，一开始张琬说得磕磕绊绊的，时常需要停下来回溯一下记忆或者思考一下措辞。她从雷古勒斯的博格特，说到她与马尔福夫妇现在是夫妇了的谈话，又说到和雷古勒斯互剖心迹的那天晚上，再说到布莱克家族的立场和雷古勒斯那句“我先是布莱克，然后才是雷古勒斯”，慢慢地越说越顺。
莉莉听得很认真，偶尔还提出一两个问题。当聊到圣诞舞会上的突发情况时，张琬迟疑了一下，莉莉马上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想不想说都随你，我完全可以理解。”
张琬很想提醒她“你刚刚就是因为无法得到全部的解释而尖叫得像个女马人的”，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个很有诱惑力的想法。莉莉现在又能和和气气地跟她讲话了，对此她还是挺珍惜的。
“谢谢你这么体贴，不过我还是打算告诉你。那天晚上，我再次看见预示了。”
莉莉反应了一下，接着惊恐地捂住嘴：“雷古勒斯……梅林啊！是……是不好的事情，对吗？”
“非常非常不好。这个预示……我曾经害怕一旦将它说出来，它就会变成、变成雷尔无法避免的命运。”
“那就不要说了。”莉莉赶紧阻止，“如果让你感到难受甚至恐惧，那就不要说了。”
“嗯。”张琬也确实不怎么想把莉莉牵扯得太深，简单讲了讲她现在已经把预言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邓布利多教授，其他的就一笔带过了。
莉莉也对邓布利多有着信仰般的信任，得知这个麻烦已经甩给了万能的邓布利多教授立刻放心不少，转而问起了她最关心的问题：“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心烦到不想回城堡睡觉的吗？”
“不，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你知道的，我在斯莱特林向来不怎么合群……”
“他们欺负你了？”莉莉皱起眉头，那架势仿佛只要张琬可怜兮兮地点点头，她下一秒就能持着魔杖冲进斯莱特林休息室似的。
“那倒没有，他们不敢。但是自从去年圣诞我……我说了几句话、用了几个咒语之后，他们也不怎么愿意搭理我了。我敬佩萨拉查斯莱特林，也很自豪自己是个斯莱特林莉莉撅起了嘴，似乎正努力把反驳的话咀嚼咀嚼咽下去，可是学院里的氛围偶尔让我很心烦。”
“哎呀，琬妮，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一群连挑衅你都不敢的懦夫，有什么好值得为他们心烦的？要我说，你就该高高地昂着头，盛气凌人地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该把他们气得半夜出来骑夜骐才是！”
张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撑起身子往莉莉旁边挪了挪，直接将头枕在了莉莉的膝盖上。
“有你真好啊，莉莉。”黑曜石般的眼睛倒映着静谧的月光，“愿梅林保佑你我相识的那天。”
莉莉低下头，视线落进一双含笑的黑瞳，这一刹那两人心里都涌出一股强烈的“我与她的友谊将会毫无疑问地持续到我们生命终结那天”的确信。
罗琳曾用这个比喻来形容过赫敏对罗恩发脾气的场面。这个比喻如此经典，以至于我直到今天都能分毫不差地记得！描写莉莉发这一通火的时候我觉得除此之外没别的语言能精准表达了，因此思前想后还是借用了过来。特此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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